回乡囧记（一）

GYM740516 · 发表于 2016-2-23 08:48:04

本帖最后由 GYM740516 于 2016-2-23 08:50 编辑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回乡囧记（一）
   我的公婆家住在距县城百十里以外的地方，那是地属县城的最西南方，与河南省有着一河之隔。那里的人时常就有着跨步就出省的成就感。那里地处偏僻、交通闭塞，唯一富足的就是土地。倘若你站在这个村，望着那个村，那应是什么感觉呢？总之留给我的感觉就是海市蜃楼般的遥远。连接两个村庄的是田间崎岖的小土路，和两旁一望无垠的庄稼。说到交通，也似乎比以前有了很大的发展了，在过去那时要想去集市，得步行十里地之余，才能到达，一个来回加上在集市的采购，可要用上一整天的时间。后来隔壁村里的一个年青人头脑灵活，买了一辆旧车跑客运。从这里始发一直到县城，每天一班，唯独不足的是，每天早上发车时，都是天不亮，而回家时，也选择在下午，到村里时，已是被朦胧的夜色笼罩着。
   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没有回公婆家过年，那是因为当时怀着身孕，预产期是正月十五，临近春节。也不知预产期是提前还是推后，加之对农村的交通及医疗这块的综合考虑，最后决定不回去过年了，这个理由被公婆接受了。
   我们的国人都有着根深蒂固的传统，在过年时，不管你离家有多么遥远，也不管你回家的路途有多么的艰难，你都要想尽一切办法，在那一天回来团聚，在那一晚吃上家人包的饺子，如同完成一项艰巨的使命一样。因为只有这样，才能了了这一家子人的心愿。
      婚后的第一个春节没有回去可以得到理解，第二个春节便不在由你了。在离春节有日子时，公婆就打电话了，今年必须回去，而且要把孩子也带上。最好能提前回去，多呆上两天。是啊！此时我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去拒绝的。唯一不能让公婆满意的地方是不能提前，只能顶着日子回去，因为豆的爹要到年二十九才放假。这也意味着回家没有了择日的可能了，说白了，就是不管那天，天公如何地不做美，我们一家三口都必须回去过团圆年。
   也许是我的嘴巴特臭吧，每天都祈盼幸福来敲门，可从未见过幸福的光临。也就是随口一说，结果却偏中枪了。年二十八的晚上天空已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。公婆担心我们不回去，在电话里解释了一些下雪好过下雨的理由，总而言之一句话，飘雪的日子也不能阻挡回家过年的脚步。好在年二十九的那天雪停了，但是气温却格外地低。天寒地冻、冰天雪地用来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。因为习惯了回家都要坐进庄的那辆车，所以回家的时间也定在了下午两点钟。
   午后一点三十分，我们一家三口出发去车站。我抱着不满周岁的大闺女，豆的爹一手拿着回家的礼物，一手担着闺女的尿布及换洗衣服。从家去车站的路不算远，往日里走来没放在心上。但这一天走来就特别地不寻常，寒风凛冽，我怀抱着不满周岁的孩子，时不时要给她遮盖严实，生怕冻着孩子。脚下的路非常地难走，有积雪、有结冰、还有冰与雪水的混合物。加之怀中抱着孩子，影响了脚下的视线，于是就这样深一脚，浅一脚地跟着豆的爹身后往前走着。身旁不断传来豆的爹的提醒：小心脚下打滑，这里是一片冰、走这一片吧，这里是雪，好走些、慢慢地，慢慢地，这里全是雪水，小心、小心……“没办法，且走且小心吧。
   来到车站的候车室里，我抱着孩子稍做停歇。豆的爹去寻找那趟属于我们的回家专列，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，豆的爹神情沮丧地回来了，”今天是年二十九，又下雪，二高的车不来了。坐其它的车又只能坐到集上，剩下的路该怎么办呢？而且其它的车也不多了，整个停车场就这么几辆车了，到底走不走？再耽误下去，估计连坐到集市上的车子也没有了？“眼前的处境的确能动摇我的决心。我犹豫不决，觉得自作主张也有些不妥，要豆的爹给家里打个电话，说明一下，看家里的意见如何？
   豆的爹在公用电话亭拨通了家里的电话，说明了原因。听筒里沉寂了两分钟，又响了”你们先坐去集市的车回家，剩下的路我找车找人去集市接你们”。公公说完就挂电话了。
   也只能这样，我们费劲地挤上了回家的公交车，我抱着孩子被挤到一处角落里。也没有多余闲置的手去供你找个依靠。豆的爹怕挤着我们娘俩，在我的面前用提着东西的双手围成了半环状，仿佛要把我们娘俩圈在他画的安全线里。
   掏着比平时贵两倍的车费，却慢腾腾地在路上行驶着。总以为遇到站台会有乘客下来，可是这一路上，要么站台没有人不停车，要么是站台上有人等候，然后停车继续、可劲地往车里塞着。这时车上的乘客大吵着：挤死人了，挤死人了……司机却在一旁，皮笑肉不笑地表情：大哥，帮帮忙，这明天就过年了，把人留在路上多不好，挤挤，挤挤，都不远人……
      车厢里的人越来越多，越来越挤了。挤到什么都不用扶，也不会去跌倒，因为根本就没有可能跌倒的空间。也不知谁这么不道德，在这么拥护的环境下竟然抽起了烟。汽车停停走走散发着的汽油味，夹杂着烟味，有的人开始了咳嗽，也有的人开始了抱怨。
      我那时的感觉是缺氧了，头脑昏沉沉的，肚子里的各种器官也都乱套了。似是被抽了真空一样，那些肠子啊、肚子啊、肝啊、肺啊……全都飘上来了，这些器官有着想要逃跑的节奏。怎么办？脑细胞也在做垂死的挣扎，给我传输最后一个信息：不能张嘴，无论如何都要坚持闭紧你的嘴巴。总之闭紧嘴巴就是能够保护你的生命一样重要，因为你肚子里的器官还有慢慢回归到原处的。唯一的信念就这样支撑着我的坚持。
      我有些昏昏欲睡了，豆的爹问我：“你怎么了？你的脸色那么的黄，你的嘴唇也那么的青？”我无力地摇了摇头，不想理他，能做的，能坚持的就是闭上嘴巴，千万不能张口。
      车子终于在集市上停下了，我把孩子递到了豆的爹的怀里，转身跑下车去。“哇、哇、哇……”这一路上我肚子里所有器官合作的产物全被我给呕吐了出来。我双手扶着膝盖，半弯着腰，直不起身来。因为这些味道太全了，混合在一起又是人间的一道绝味。开始是酸，然后是甜，接着是辣，后面是说不出的混合味道了，但是最后出场的味道我清楚的记着——那是苦味。是来自胆汁里那种特有的，特别醇厚的，特别让人回味幽长的那种。在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，即让你饱尝尽天下所有的味道，是庆幸呢？还是沮丧呢？虽然我身临其境过，但我说不清楚这其间的感受。
      掏空了肚子里的杂物，被冷风吹着，感觉是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。回想刚才的一个多小时，心里还是有余悸的，如同在鬼门关里溜达了一圈，被孟婆的忘忧汤给吓跑了似的。
      我从豆的爹手里接过孩子，站在雪地里。豆的爹在我的周围环视着，表情有些严肃，有些紧张，又似乎在盼望着什么？
      “哎，那不是小老爷吗？旁边是小奶奶。小老爷，小老爷……”豆的爹在家排行老小，且他的家在村里辈分很高。我和豆的爹听到这样的喊声，回转了身。看到有几个人说着，笑着向我们走来。我对他们也不太熟悉，豆的爹向前走了两步，和这帮子人抱在了一起。他们随后又从我怀里接过孩子。拉着我往另一个方向走去，来到一辆四轮拖拉机旁停下了。其中的一人说：“快两点钟的时候，老老爷就找我了，让我来集市上接小老爷，小奶奶回家过年，我可在这等了好大一会了，不仅把你们等来了，还等了一车子回家过年的老乡呢！“
      是啊，四轮车厢里已坐满了人。有老人，有孩子，也有些刚从外地回来的打扮入时的年青人。还带着好些的行礼呢。这些人中，有喊我们小老爷、小奶奶的，也有喊我们小叔，小婶的。说实在的我不喜欢他们这样的称呼，有些人年龄比我们还大，有的甚至是老年人了，居然还称呼我奶奶，我有些受宠若惊，但又没有办法。乡里人都习惯了按辈分去称呼的。
      我被几个人连拉带拽的上了四轮车，看得出车厢里已被公婆铺了厚厚的一层麦草。旁边有人快速地帮我把麦草往中间抖了的厚实些，招呼我坐下，接过孩子。坐在松软的麦草上，呼吸着大自然的氧气，是比坐公交车舒服了许多。我用公婆准备好的军用大衣把孩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。
   ”咣啷啷，咣啷啷，突突突突……“四轮车有了轻微的晃动，原来是开车的人用摇把把四轮车给摇发动了。只见这人从发动机处快速地抽出了四轮车的摇把，把它放回了原处。然后一手抓着方向盘，身子快速地坐到了驾驶的位子。四轮车开始走动了，依旧是”咣啷啷，咣啷啷，突突突突的声音。
   此时身子有些轻微地摇摆，但大体上还是平稳的。慢慢地你会有一种感觉油然而生。因为你会觉得包裹你的衣服在此时，出现了问题，好像严实的保暖衣也出现了裂缝，让你感到阵阵的冷气向你袭来。只觉得浑身在打颤，在发抖，寒风调皮地转着圈地围着你在打转，使你防不胜防，无处可躲。车子就这样摇摇晃晃地不知走了多久，也不知走了多远。突然觉得颠簸的更剧烈了些，问其究竟，说是车子已驶出了集市，走到下路了。所谓的下路指的是乡下的小土路。睛日里还好些，若是赶上了阴雨天，是很难走的。不知啥时起，我的左手已紧紧抓住了车帮子。把孩子放在自己的腿上用右手紧紧地揽在怀里。慢慢地车子像是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一样让人难以驯服。就连开车的人的身体也是东倒西歪的。
   车子没有了匀速，也走丢了直线。在泥泞着的路上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，又有时车子像是洒脱着如同跳东北大秧歌一样地没有了正形。走三步退两步的感觉，有时快一些，有时慢一些。整个车子在随着速度来回摆动着，左倾三十度，右斜五十度，这些你都可以接受的。若是此时整个车厢里人都在异口同声地大喊：“啊……”你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？那是因为车子倾斜地角度让你想都不敢想。在我看来，车子就是在表演杂技，只用右边的轮子行走着，左边的轮子是悬空的。为了不使身子向右边快速地倒下去，我的左手紧紧地抓住车帮，不敢有一点的松懈。整个身心都在全神贯注着。这时开车的司机又来了一嗓子：“千万别乱动，大家尽量往左靠”。一车子人如同乘上坐山车一样，在比着谁的尖叫声更响亮些。
   此时我都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不好好地学习呢？因为我的肚子里就那么几个斗大的词，我无法用更准确地词语去把当时的场景更细致地描述出来。如今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哑巴一样，满肚子的苦无法表达。
   车子就这样颠颠簸簸地有惊无险地向前走着，突然车子像发了脾气一样，任凭司机如何地加大油门它就是这样停止不前。在原地来回跺着脚，似乎不服输，要和这一车子人比个高下。没办法了，开车司机转身对着身后车厢里的一群人说：“老的，小的不要下车了，年青人都下来帮忙推车，现在车子打滑走不了了。”司机的话挺有号召力的，同时也看出了大家的集体精神很好。虽说我是年青人，但因我抱着孩子所以留在了车厢里。也因此让我品尝到了不是常人所能享受到的另一种滋味。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年青人纷纷从车厢的四周往下跳，其间豆爹也不例外，加入到了推车的人流之中。此时不知是谁喊起了号子：一、二、一、二……车子依旧在原地徘徊不前。发动机的响声更加疯狂了，发起了急促的：咣啷啷，突突突突的声音。有几个年青人脱下了棉袄，欲与车子做最后的拼搏。此时车轮经过来回强烈，振荡的摩擦已经陷得很深很深了。我抱着孩子坐在车上感觉这一路的颠簸行程，只有此时最为惬意。坐在柔软的麦草上，似乎是悠闲自在地荡秋千，如果此时少了寒风的打扰，那可真是幸福得像个公主一样了。十几口子人摇晃着这样大的一个秋千，是什么样的感受呢。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是说不出其中的感受的。
   折腾了近二十分钟吧，还是不行。其中的一个男人说到附近找把铁锨，把车轮前的土给锄去才可以。也许是大家太累了吧，也或许是大家有些急了吧，又有些无奈了吧，大家停止了推车。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样子，那个男人从远处提了两把铁锨回来，几个大男人轮番去挖土。经过十几分钟几个大男人终于把车轮下的障碍给削平了。为了想一次把车轮从泥泞深处拖出来，司机建议大家跟着他加油门的节奏仍在车后使劲地推一下，大家一致同意，于是各就各位。
   随着司机的号子大家憋足劲，就等那一把的配合了。司机开始加大油门，大喊一声“使劲”，啊，真是天从人愿。车子终于驶出了陷坑。司机太高兴了，转身向大家表示庆贺。哇，司机顿时变了笑容，变得兴奋又开心，在那里撒着泼的哈哈大笑。这么大的激情从哪里来的，难道是疯神附了体。我不解，随着他的目光向后转了身体。哇，真是很可笑，身后推车的年青大男人，一个个像个化了妆的小丑一样，满身满脸的泥泞，这个妆是被刚才急速飞转的车轮给化的，一群脏乎乎的年青人也上了车。
   于是车子又如同红高粱里那个他奶奶的婚轿一样，东摇西摆的颠簸开了。似是如酒醉，似是如山倒，似是如龟爬，又有时像中了邪一样。四轮车就这样让你想有所想，给它一个大舞台，没有它不敢表演的舞蹈一样。也是的，当你完全被这辆疯车给掌控的时候，你也和它一样，几近快要疯掉了。身子无规则地来回摇摆，一大群人都被它这样无情地肆虐着。把你折磨得分不清东西南北来，让你肚子里的东西翻江倒海，配着四轮车自带的神曲，让你醉，让你忧，让你惊，让你狂……
      就这样晕三倒四的，天也快黑了，不管我们的心态如何地被魔化了，我始终都在坚持着一个动作，左手紧紧地抓住车帮，右手紧紧地抱住孩子。其他的都不重要了，从这个画面上看得出我也是一个合格的母亲，因为我表现的母爱也是伟大的。
      车子终于停下了，紧张、惊吓，心神未定的。大嫂从我的手中接过孩子，豆的爹伸手要把我拉起来。“哎哟，不行，不行，快放手……由于身体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，抓车帮的手冻僵了，双腿也麻木了，起不来了。
      一车子的人走的走，散的散。最后我坐在车子里，任凭豆的爹给我按摩双腿，一会儿又把我的双手塞进他的棉袄里取暖。
   慢慢地一双手有了温度，双腿也恢复了知觉，神情也清晰了。但惊吓却一直在心里挥之不去。
  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坐四轮车，我想也一定是我最后坐吧！

偏偏遇见你 · 发表于 2016-2-23 09:05:12

写的不错

幻境魅影 · 发表于 2016-2-23 14:28:23

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组成的家庭，会有好多个第一次呢
只要你们俩感情好，这些都不重要

孙永静 · 发表于 2016-2-23 19:41:53

以前我经常坐三轮的呢

GYM740516 · 发表于 2016-3-15 07:03:26

世间万物复苏发表于 2016-3-14 21:12
这是哪地方？那么偏僻？现在不是路路通了吗？？！吓死人了

这么大的人了，读书也不仔细，这是十几年前，如今怀中的大闺女都十六了，路路通才几年呢？濉溪的西南方，

GYM740516 · 发表于 2016-3-16 07:04:12

世间万物复苏发表于 2016-3-15 20:24
以前去过…听朋友说现在还是那样的路…

现在是比以前好多了，的确有村村通了，交通也方便了许多。再想经历当年的奇遇也没有机会了，所以有时候经历也是一种财富的。

GYM740516 · 发表于 2016-3-16 07:04:12

世间万物复苏发表于 2016-3-15 20:24
以前去过…听朋友说现在还是那样的路…

现在是比以前好多了，的确有村村通了，交通也方便了许多。再想经历当年的奇遇也没有机会了，所以有时候经历也是一种财富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