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年味包裹的乡愁

猪小弟 · 发表于 2020-1-23 13:24:24

   身处异乡的人，过年最渴盼的莫过于回家过年，回家看看日渐老去的爹娘。
   身处异乡的人，过年最害怕的莫过于无家可回。曾经温馨的家园空空如也。世界上最疼爱自己的人消失不见，只剩下满满的回忆。
   当我们挽着时光之水，沿岁月的刻度行走，像候鸟一样往返故乡与城市之间，故乡就成了一张思念的车票，一缕熟悉的炊烟，一种幼时吃惯的食物。
   公婆去世之后，家就空了。过年还要不要回去？
   我说，不回去了。家里没人了，回去跟谁过呢？又看谁呢？
   他说，得回去。其他都可以忽视省略，唯独祭祖不行。只有无后的人才坟前冷清，无人祭拜。
   那个南方小镇有着浓厚复杂的风俗习惯。而孝作为国人独有的文化传承，更是被百姓看重。
   经他这么一说，好像不回去就是不孝了。其实最重要的孝应为生前尽孝，床前尽孝。身后的各种习俗不必恪守不渝，更无需做给谁看。孝是儿女发自内心的感恩，是对给予自己生命的人无法割舍的眷恋和深深的怜惜。若靠法律强制，孝就失去温情，石化为冷酷的冰山，寒透人心。
   我明白他只是为回家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。自工作就整年在外，刚开始没孩子的那几年，每次回去还能多待几天。后来有了孩子，孩子上了学，时间一下子紧张起来，回老家的次数最多一年两次，每次几天。有一次婆婆开玩笑说，她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。虽是玩笑，多少也有些心声在内。父辈人养儿防老的观念根深蒂固，“不孝有三，无后为大"的思想深入人心，孔夫子的生育论影响深远啊。我想作了别人的儿子不可怕，可怕的是遇到奇葩丈母娘，搅得小两口生活一团乱麻。若得个通情达理贤惠体恤的，还是上辈子修来福气呢！
   何必点破他的小心思，他也是失去父母的孩子。那就跟他走吧，向着远方的家。
   带着两个孩子，衣物吃食，开着车，一路向南。天黑前终于看见那些白墙黛瓦的房子，耳边听着完全蒙圈的方言，我知道家马上到了，心里稍稍放松了些。
      推开院门的一刹那，人有些恍惚。堂屋的门开着，灯也开着，仿佛有人特意等你回来，可家里明明没人。
   进了屋，楼梯上、桌子上、家具上、床上、院子里的地面上都打扫得干干净净。刚晒过的棉被蓬松柔软，像一片白云，坠落人间。用鼻子闻闻，没有长久不用的霉味，反而一股清新的樟脑丸气息“哧溜”一下钻入鼻孔，整个人瞬间找到家的感觉，妈妈的感觉，被人惦念的感觉。
   原来是小爹新妈妈(小叔小婶)和大姑妈知道我们要回来，提前收拾妥当。
   听见我们回来的声音，小爹过来喊我们去家里吃饭。一会大姑来了，大表弟也来了。好像变戏法似的，人突然多起来，热闹起来。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，笑着，一顿普通的农家饭顿时变得有滋有味，有声有色。
      饭后，他刚提到过年的顾虑。小爹似乎猜到什么，面带微笑地说，什么都不用准备，一起过吧。说实在的，一想到要准备祭祖宴，年夜饭，拜年饭，每桌要整十几个菜，我心里发怵。那上不了台面的厨艺怎么应付？每次做菜女儿大呼好难吃就是证明。在古代这可是纳入妇功的，勤俭持家料理家务是女性必备之技能。现在叫“上得厅堂，下得厨房”。既要拿得出手又要饭菜可口，既能持家生娃又能挣钱养家。好像家庭生活中没有男人什么事。其实，这是很危险的。直接导致大批女性恐婚，光棍越来越多。
   过年绝对是体力脑力动手能力的综合考验，类似高中的文综或理综。
   第二天，去街上买了守岁用的小炮仗，冲天炮，大香(约两米高，男人手臂般粗大)，其他皆是新妈妈置办。
   此后整个年间(大约十天)，一日三餐，都在小爹家解决。
   在外工作的堂妹堂弟回来了，远在重庆的姐姐一家回来了。一大家人一起打牌，在院子里晒太阳聊天，很温馨。我们再次有了家的感觉。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渐渐充满欢喜，轻盈许多。
   此外，小爹请人、采购、设计，把前面的老屋修缮一新，亮堂堂的三间大瓦房。设计成干湿分离，厨卫齐全的套间。这是公公留下的，去年屋顶破败漏雨，不能眼睁睁看着房子倒下。而修葺需要时间，我们又无法常住，只好麻烦小爹帮忙操心照看。
   临走，带上几大罐辣椒酱，就像带上一剂治疗乡愁的良药，时不时地来几勺，找找家的味道。
   在小城，他心心念念的是家乡的辣椒酱，超市里的缺少那种独特的味道。
   南方的这座小镇，每年十月，辣椒丰收。家家户户忙着制作辣椒酱。
   把红辣椒去蒂，洗净凉干，加入盐、姜，蒜、芝麻和八角一并机碎。红红的江南风味的辣椒酱就出炉了，有辣椒的微辣，芝麻的清香，八角的微甜，大蒜的冲劲。是做红烧鱼，红烧鸡的绝佳调料，可以去腥提鲜，杀菌消炎。汤汁浓郁，色泽浓艳，令人胃口大开。
   这种故乡的味觉记忆是深入骨髓的，离家越远，年龄越大，便越怀念。
   乡愁属于远离故乡的人。从离开故乡的那一刻起，心就开始了流浪。过年回家，是每个漂泊者的心愿，过年有家可回，是每个流浪者的幸福。我想此刻的我们是幸福的。
   乡愁被一阵阵鞭炮驱散，一次次关怀感动，一层层年味包裹，忧伤逐渐退去。在陌生的巷陌里看见熟悉的店面街景，人不由得一声惊呼，这里和小时候一样，一点没变！是呀，一切都在改变，有的变好了，有的变坏了。但总有些东西是不变的，比如想家，比如想回家。
   回来的路上，他开着车，哼着歌。回家的这些日子，他心情大好，好不得意。我偷笑，切让你潇洒一阵，下次回来还要许久呢！